“莞草之乡”的华丽蜕变

作者：肖江 

对于我来说，知晓“虎门”这个地名要远早于“东莞”。中学历史教科书中记载的一段屈辱和抗争的历史让少年的我记住了“虎门”这个地名。但将虎门和东莞两个地名联系在一起还是许多年后的事情。

上世纪九十年代，我曾因工作关系多次到访东莞，但基本上都是来去匆匆，竟没有静下心来仔细琢磨一下东莞名字的由来。

今年7月下旬，借在东莞调研之机，在距上一次到访东莞十年后又一次来到这里。站在这块曾经熟悉的土地上，看着身边不断走过的东莞人，心情是复杂的。在东莞迎宾馆的客房里，我随手翻开一本介绍东莞的观光图册，让我第一次有了认识东莞的冲动。

“莞者，莞草也。”提到莞草，或许今天的人们已经很少有人认识，更不知晓它的用途。据介绍，莞草通常生长在咸淡水交汇处，曾广泛种植于东南沿海地区，其中以东莞所产的莞草质地最佳，故被称为“莞草”。莞草可用做编织草席和草筐等。这些莞草制品质地柔软、坚韧耐用，是历史年代中的百姓必备的日常用品。当地人以此为业并靠售卖莞草制品来满足衣食等生活之需。莞城（又称莞邑）也因莞草而得名，因其在广州的东面，故又称东莞。

在当今这个时代，种植莞草已比较少见，要想遇见莞草已属不易。但当我了解到莞草的内质和特性之后，竟不自觉地将其和多年来我遇见的东莞人相比较。我发现，东莞人的精神内核中或多或少涵养着莞草的特质：坚韧内敛，朴实不张扬。这或许可以将其视为“莞草精神”。

东莞的历史可追溯至上古时代。东晋（公元331年）设县，名为宝安。唐朝时（公元757年），据说因“安史之乱”对唐朝的社会和经济造成灾难性影响，皇帝将带有“安”字的地名一概更名，宝安遂改为东莞。如果从公元757年算起，东莞的地名已经有1265年历史。

在一千两百多年的历史长河中，东莞似乎并不声名显赫，而是像生长着的莞草一样用自己坚韧又柔软的叶片轻轻拍打着历史和时间的潮水，默默地涵养着精神和内质。在历史上，在与南迁中原人士的融合中，形成了以莞城话为标准的粤语方言，还形成了颇具地域代表性的戏曲文化，成为粤剧、粤曲之乡，东莞的书画艺术也独具特点；同时，东莞还是中国龙舟之乡，历史悠久的东莞狮舞也颇具魅力。

东莞历史悠久，人文鼎盛。自明清以来，诞生了数十位文化名人。在中国近代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虎门销烟”更是中华民族反抗外来侵略的标志。

历史中的东莞和莞草一样，内敛，朴实无华，拒绝张扬，在悠长和而缓慢的岁月中，书写着属于自己的人文和历史。

历史中的东莞和东莞人以及当代的东莞和东莞人似乎都在坚守和传承着这样的文化和传统。

二十多年前，我曾到访莞城。这是历史上东莞县衙所在地，古城的城楼和县衙至今依然保存完好。内城面积很小，只有一条主街道，一些街道的路面上仍然铺着麻石。

应该说，历史中的东莞一直是一个以农业为主的区域。直到1985年撤县变市和1988年升格为地级市时，东莞依旧是一个默默无闻的地方。当时的中国已经打开国门，广东作为改革开放的前沿已经确立了三个经济特区。其中两个（深圳、珠海）就是东莞的邻居，也是一个大城市——广州的近邻。在全国支持深圳的大环境面前，东莞似乎被遗忘了。

可以这样描述当时的东莞——被两个特区和一个大城市包围的农村。既没有国家财政资金的大力支持，也没有国家各大部委的政策倾斜，更没有特区的优惠政策，也谈不上人才和科技优势。在这样的环境和外部条件下，东莞想要跨越式发展谈何容易！

在东莞升格为地级市后，不管是当时的各级领导还是外来的客商对这个“社会主义新农村”的信心是打上问号的。就是在这样一种内外环境下，东莞人开始了后被誉为“东莞模式”的伟大创造。在这一创造过程中，一切都是朴实和务实的，一切都是服务型的，一切都是开放的。从最初的“三来一补”企业到后来的各式制造企业，东莞在短短三十年的时间里从曾经的“莞草之乡”华丽转身蜕变成世界制造之都，成为工业文明时代的典范和奇迹。

东莞在短短的三十年间由一个边境小城发展成为特大型城市。虽然陆地面积只有2400多平方公里，却拥有近1100万常住人口。2021年，东莞地区的生产总值（GDP）超过1万亿元人民币。

在此次访问东莞前，我大约有十年时间没有到访过东莞。十年前的东莞虽然仍然残存着“社会主义新农村”的印迹，但已经开始改变。只是让我没有想到的是，如今东莞的改变是一种脱胎换骨式的变化，甚至可以说发生了一场神奇的裂变。这种变化不是存留在表面，而是正在深入到其内部。

翻开今天东莞的城市介绍，除了曾经的多张闪亮的名片外，还增添了国家卫生城市、全国文明城市、全国绿化模范城市、国际花园城市等极具意义的亮丽名片。此次，我们到访东莞调研的题目是关于东莞的环境保护工作。记得，十几年前，东莞给我的印象仍然是脏乱，特别是河水和大气的污染问题曾引起国家环保部门的高度重视。经过十多年的不懈努力，东莞发生了根本性的改变。尽管在某些环境指标上（例如，臭氧）偶尔超标外，总体情况都在朝着良好的目标迈进。

东莞曾经是一个水乡，河道四通八达。借此次调研的机会，我特别希望能找寻到莞草的踪影，可惜没有找到。经向当地的朋友打听，据说，种植莞草的地方已经很少，如今一些地方的莞草已经成为一种观赏植物。

我对此并没有感到失望。莞草曾经的功用尽管已经成为历史，但莞草的特性已经幻化成东莞人的精神内质。有了这样一种内质就能够在未来的发展中克服一切困难并取得新的成功。

在和东莞市委书记肖亚非的闲聊中，得知东莞有这样一件“怪事”：东莞的本土领导干部一般都有一块属于自己的宅基地，这在全国的公务员队伍中应该属于独有的现象。在此次调研的过程中，我就遇到了这样一位本土干部，现任东莞市生态环境局局长的胡毅峰先生就是东莞本地人。他也和许多本土干部一样在家乡的村里拥有一块自己的宅基地。曾几何时，随着东莞经济的快速发展，东莞的环境状况非常恶劣，曾被中央环保督察组数次点名批评。经过多年努力，如今东莞的环境状况已大为改善。胡毅峰先生就任局长刚刚一年时间，对东莞的环境状况已经非常熟悉。 在他制作的东莞生态环境数据标牌上，记录着东莞市领导和环保人士为此作出的努力。从他们踏实的工作作风和朴实的工作态度上让我又一次想到了“莞草”以及深藏其中的“莞草”精神。

我一直在想，东莞三十多年的变化或许就和千千万万的具有莞草精神内质的东莞人密不可分。正是因为有了他们，东莞才能从一个穷乡僻壤成为世界制造之都，才能成为高新企业创业创新的乐土。我赞美莞草，更赞美具有莞草精神的东莞人。

珠江南去，大河奔流。大湾区正从蓝图变成现实，而处于大湾区核心位置的东莞已经蓄势勃发。

华丽蜕变的东莞和拥有莞草精神内质的东莞人必定拥有一个美好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