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拉格之秋

作者：肖江  来自：http://blog.sina.com.cn/xiaojiang

米兰·昆德拉是20世纪最伟大的小说家之一，他也注定应该成为布拉格的骄傲。他的《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以及后来以这部小说改编的电影《布拉格之恋》让全世界的人们认识了他的祖国捷克，也认识了布拉格，也知晓了“布拉格之春”。

我也是通过这部小说认识布拉格的。在他的小说中，你似乎就走在布拉格的街巷和城堡中，它的一砖一石都在你的身边，你能听见布拉格轻轻的呼吸。还有，布拉格之春，以及在每一个春天走过布拉格的人们。

我曾经无数次梦想着在一个春天的日子到访布拉格，亲身感受春天的布拉格。只可惜，几乎每一次的春天里的欧洲之行都与布拉格失之交臂。而这一次的北欧之旅，布拉格尽管是目的地之一，但季节却是十一月的上旬，这时的布拉格早已经是秋天。

从瑞典的哥德堡出发，乘坐捷克航空公司的螺旋桨飞机经过大约两个小时的飞行到达布拉格国际机场。从机场出来时，已是晚上六点多钟，此时的布拉格早已经被黑夜笼罩，乘坐迎接我们的大巴前往布拉格老城区。此时布拉格的夜空中飘下来细细的雨丝，透过车窗看着远处的灯火，对这座出现在米兰·昆德拉小说中的城市，我既熟悉又陌生。秋雨轻洒的布拉格藏在朦朦胧胧的视线之外，我只能够以热烈的目光和她交流着——在无语中交流着。

我们下榻的酒店位于布拉格旧城广场的边上，乘坐的车辆无法进入，我们就在伏尔塔瓦河边停下，穿上厚厚的冬装，拿着简单的行李一路向老城广场走去。

   尽管天空中飘着雨丝，但前往老城广场的路上依旧人流如织；快到老城广场的时候，就看到老城广场上挤满了人群。从世界各地来的游客聚集在老城广场上，或仰头观望，或缓步慢行，或窃窃低语，或笑靥如花，完全忽视了秋雨的问候。

我们下榻的宾馆就位于广场钟楼的对面，只有十几米的距离。宾馆是在一座古老建筑的架构上改造而成，里面近似迷宫，房间号没有任何规律可循，只能靠指示路碑。好在楼层不高，房间也没有太多，我们很快适应了环境。由于已近晚上八点，安顿下来之后就迅速下楼，去参加当地华人侨领为我们举行的欢迎晚宴。

李克非先生是布拉格知名的侨领，1998年前后自内蒙古来到布拉格创业，如今在布拉格已小有成就。听闻我们到来，就在我们下榻酒店旁的一家豪华西餐厅里为我们举行欢迎宴会。大家一见如故，酒酣之余，克非先生用蒙古语为我们演唱了家乡的歌曲，让初到布拉格的我们顿时有了他乡遇故知的感觉。在我们畅饮之余，我还得知，作为布拉格知名侨领，在不久前北京天安门广场举行的庆祝中华人民共和国七十周年活动中，克非先生曾应邀出席观礼。根据他的描述，我们同在西观礼台，只是那时候的我们彼此还不相识，而短短的一个多月后，我们就在秋雨中的布拉格相遇，大家都不禁感叹世界之小。

晚宴一直持续到晚上十点多钟，考虑到大家旅途劳顿，克非先生劝大家早点休息，第二天一早可以去参观旁边老城广场。

布拉格是捷克共和国的首都，它位于中波西米亚平原，伏尔塔瓦河是布拉格的母亲河从老城边缓缓流过。布拉格是名副其实的欧洲大陆的中心。

布拉格也被誉为欧洲最美的城市之一，特别是建筑。布拉格是全球第一个整座城市被认定为世界文化遗产的城市。布拉格还是一座著名的旅游城市，城市中拥有众多不同时期和不同建筑风格的建筑，特别是巴洛克风格和哥特式风格为最主要的特色。

布拉格历史悠久，有一千多年的建城历史，古迹众多，列入国家保护名录的历史文物就多达两千多处。可以说，布拉格老城区的每一条街巷都代表着历史和文化。

第二天早晨七点多钟，天依然有些灰暗，但雨已经停了。我轻轻地走出宾馆，踏着老城广场的石板路信步走去。可能是旅游者大都喜欢夜生活而不喜欢早起的缘故，诺大的老城广场上只有寥寥数人，世界突然变得非常安静，只有早晨清洁广场的车辆慢慢地从身边驶过。

老城区依旧保持着中世纪的模样，街道用长方形的石板铺就，街灯是古老的煤气灯式，许多房屋都有宗教色彩的绘画。已经900多年的老城广场四周有建于1338年的老市政厅以及最古老的查理大学——卡罗利努姆宫；还有伯利恒教堂和火药门楼。而就在我们下榻的宾馆的正对面耸立着一座建于1410年的钟楼。凡是到访布拉格的游客都会到老城广场来观赏这座古老的钟楼，就连路过此地的布拉格市民也常常会停下来校对自己的手表。每到整点，钟上的窗口便会自动打开，钟声齐名，12个圣像就会依次在窗口出现，向人们致意。据说，这个复杂的自鸣钟是十五世纪中期一位钳工用锤子、钳子、锉刀等工具建造的，至今走时依然准确。广场上还有著名的宗教改革人物胡斯的塑像。

在广场上慢慢地走着，我试图找寻米兰·昆德拉书中的影子。米兰·昆德拉是勇敢的，也是令人敬佩的。在布拉格的历史上，有许多音乐家和文学家令人敬佩。例如，莫扎特、斯美塔那、德沃夏克以及卡夫卡、瓦茨拉夫·哈维尔等。

尽管我们在布拉格的行程因公务活动而显得拥挤，但是，每天都从伏尔塔瓦河畔步行穿过街道穿过老城广场的过程实在是一次美妙的心灵旅程。

在我的眼中，布拉格浓缩了捷克的悲欢和艺术的成就，也成为了一个又一个悲欢离合故事的终点和始点。布拉格既沉郁又优雅，身上洋溢着高贵，也散发着一丝淡淡的忧伤。从布拉格身边流过的伏尔塔瓦河也和布拉格具有同样的气质，在秋雨的渲染下，显得格外忧郁。布拉格从某种程度上说，它就是莫扎特和德沃夏克的音乐，就是卡夫卡和米兰·昆德拉的文字。

在布拉格的街巷中漫步，细细品味着布拉格的心跳，也聆听着布拉格的忧伤。布拉格的忧伤或许是在骨子里的，或许就定格在某个布拉格的春天里，只是我没有机会去体味布拉格春天的忧伤，但我却真切地感受到了布拉格秋天里的忧郁。在我们到访布拉格前不久，布拉格市和北京市解除了友好城市关系。但是，布拉格市民依然是友善的，巴拉格依旧充满魅力。

布拉格还是一座音乐之都，这与莫扎特等一大批音乐天才有着密切的关系。布拉格的街道上许多广告栏上都张贴音乐会演出的消息。布拉格有许多音乐厅，其中最为著名的就是斯美特那音乐厅。每年布拉格之春音乐会开幕式都在这里举行。斯美塔那的交响组曲——我的祖国的第二章是每年布拉格之春开幕式的开场曲。

此外，到访布拉格的客人一般都会去参观查理大桥。这座建于1357年的大桥是布拉格的又一个象征。它跨过布拉格的母亲河——伏尔塔瓦河将布拉格老城和新城连在一起，并经过它可以走向著名的布拉格城堡。

作为捷克总统府的布拉格城堡也有一千年的历史，历经十个世纪，几经整修扩建，并形成了不同的建筑风格。尽管城堡是总统府，却大部分区域对游客开放，我们也终于有机会透过布拉格城堡来欣赏布拉格的美丽和风采。

在时断时续的秋雨中，我们拜会了布拉格著名的环境研究机构和企业，也和奉行对华友好的捷克前议长举行了一次短暂而热烈的午餐会。宾主都共同相信和祝愿中国和捷克各方面的友好关系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进一步深化。

深秋中的布拉格是沉郁的。布拉格老城是沉郁的，伏尔塔瓦河是沉郁的，布拉格城堡似乎也是沉郁的。

在众多文学家的文字中，似乎布拉格之春是最能代表布拉格的。我在走进布拉格的第一个晚上，在细雨蒙蒙中似乎也有点失落感。但是，在布拉格的秋中漫步几天后，让我逐步对布拉格有了一种新的认识和感受。

布拉格之春固然是美的。但是，五十年前的“布拉格之春”或许依然在包括米兰·昆德拉等布拉格人的心中长期如阴影般存在着。那是一种屈辱还是一种无奈？今天的布拉格就是捷克人和布拉格人期盼的模样？

布拉格的秋天也是美的。布拉格秋天的美就在于它散发出的淡淡的忧伤。

布拉格的秋天让人思索，让人回味，更让我缅怀。

我们在秋雨中登上大巴并向布拉格告别。我们将从波西米亚平原上穿过前往德国，继续我们的德国之旅。

我注视着车窗外的布拉格，布拉格在绵绵秋雨中越来越远，终于消失在我的视线中。我又想起米兰·昆德拉和他的《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历史和个人的生命一样，轻得不能承受，轻若鸿毛，轻如尘埃，卷入太空，明天不复，在这样一个宏观的永远轮回的观念下思考生存的意义。……要活在当下，要执着于人生，要在现在进行时中把握生命。

我思考着米兰·昆德拉在书中的文字，穿过布拉格的土地，穿过布拉格之秋。从布拉格之春到布拉格之秋，再到布拉格之恋，短短的几天里，我认识了一个不一样的布拉格。

就这样想着，我们的汽车越过曾经的捷克与东德的边界。不经意间，大片的绿色田野和山林向我迎面扑来，我顿时被淹没在新的世界之中。

                                          2019年11月2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