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丽江三日

  • 发布时间: 2021-12-31

丽江三日

作者:肖江 来自:http://blog.sina.com.cn/xiaojiang

二十年前,一位旅游界的朋友与我聊天时第一次提到了丽江,言语中对丽江古城不时发出由衷地赞叹。“丽江在哪儿?”这是我在听到朋友介绍后心中发出的第一个疑问。但为了掩饰自己旅游知识的浅陋,我并没有当面向朋友询问有关丽江更多的问题。和朋友告别后,我认真查阅了有关丽江的内容,这才对丽江有了一些认识。

这个位于我熟知的名字——大理——西北不远处的叫丽江的地方,在日后的日子里,让我的心中逐渐生长出对它的向往。特别是丽江古城——这座建城历史长于北京故宫的古城更让我心驰神往。当时,丽江古城刚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世界遗产委员会列入“世界文化遗产”名录。从朋友拍摄的照片中可以看到,这座有着七百多年历史的古城保存完整,独具纳西族风格的建筑散发着宁静、古朴和安详。洋溢着这种氛围的古城是我心中的最爱,也是我向往的心灵故乡。

可惜的是,当时的我不断被俗务纠缠不得脱身,每每想起丽江,心中就多了一份亏欠,也多了一份向往和挂念。一晃又是多年过去,当我从朋友的朋友圈和文章中见到丽江的时候,心中又平添了一份忧虑。商业化氛围日益浓厚且被过度开发的丽江古城在我的眼睛里因为过度人为而雕饰变得庸俗和失去灵气,古城当年的影子在我的心中也变得越来越模糊。

第一日

今年十二月下旬,恰逢一个会议在昆明召开。会议结束后,昆明的好友马夏林先生关心地问我有没有想去走一走的地方,我的心中立即跳出一个名字——丽江。在马夏林先生的安排下,我搭乘动车,经过近四个小时的车程终于到达丽江。前来车站接我的和丽花女士,是一位干练的纳西族干部,热情友好,讲话语速很快,在从车站到城里的二三十分钟时间里已经将丽江的情况介绍一遍;中午饭后又热情地将我送至宾馆后方离去。

站在宾馆房间的窗前,在目光可及的地方就是丽江古城。尽管我心里的丽江古城已经有些斑驳,但长久的挂念还是驱使我想早点看到今天的丽江古城。

当我将这种心情传达给远在昆明的朋友王振光先生时,他立即安排丽江的朋友和车辆到宾馆接我。就在太阳斜照在古城之时,我走进丽江古城,开始打量这座近七百多年历史的古城。

可能是受疫情影响的原因,城里的游人不多,显得有些稀疏。在纳西族年轻人小杨的导引下,我踏着石板路往古城中走去。街道两旁不规则排列着鳞次栉比的店铺,有的开着门,有的已经歇业。即使营业中的商铺里也少有顾客光临。随意瞧了几眼,店主们或玩手机或嚼着零食,大多在无精打采地打发着时间。据小杨介绍,曾经名扬海内外的古城中的酒吧现如今也极为萧条。我路过曾经十分火爆的几处酒吧聚居地,尽管已经下午五、六点钟,里面仍然是空旷无人。据说,以往晚上九、十点钟人声鼎沸的场面早已成为过去,只剩下无奈和等待。

我原本想看一看街道两旁的建筑,找一找古城过去的影子,可惜的是,几乎在所有的地方,商业元素已经将过去完全遮蔽,只留下脚下的石板路和溪水上的石桥以及溪水边带有苔藓的砌石。我匆匆地走过街巷,极力想从僻街和陋巷中找到一些二十年前照片中的影子,可惜只有很少的遗存。即使这很少的遗存也被广告牌和一些现代的花花绿绿的装饰给挡住了。

我只好匆匆地走过,听着身边溪水的声响。当我想再一次回首的时候,丽江古城已在远方。

第二日

心中带着遗憾回到宾馆,在失望的情绪中进入梦乡。当一缕强烈的光线透过窗帘的缝隙将梦中的我唤醒的时候,已是早上八点多钟。匆匆吃完早餐,按照昨晚和小杨的约定,今天要去参访玉龙雪山。在去往玉龙雪山的途中,小杨还特别租了防寒羽绒服和随身携带的氧气瓶。就在进入玉龙雪山大门口的时候却遇到了麻烦。原因就是我来自昆明,而昆明前几天出现了几例肺炎病例,因我的行程码中有昆明的行程记录所以被拒绝入内。看到这种情况,我赶忙让小杨调转车头。或许小杨看出了我的失望情绪,他建议我到玉龙雪山脚下一个叫玉湖村的地方走一走,我点头同意。

玉湖村位于玉龙雪山脚下,是一个没有被开发的村落。该村纳西语叫“巫鲁肯”,意为雪山脚下的村子。从村边的广场上可以看到海拔五千多米的玉龙雪山的全貌,村中有一条不宽的石板路穿过,而村子就建在石板路的两旁。村子基本保持着过去的样子,石头砌就的房屋分布在高高低低的山坡上,一条窄窄的溪水从村中泠泠穿过,山风在巷口里奔跑者,发出或短或长的啸声。

沿着石板路向村中慢慢地走着,忽然间,一块指示牌进入我的视野。当我看清楚这块指示牌的内容之后,心中立即觉得不虚此行。指示牌上写着的是:美籍奥地利学者洛克旧居陈列馆;下面还有一行说明:原美国国家地理学会中国云南探险队总部旧址。

对于洛克我并不陌生。在我游走滇、川、藏许多地方时,都曾遇见过洛克的身影。约瑟夫·洛克(1884-1962),美籍奥地利人,是著名的探险家、摄影家和《国家地理杂志》的撰稿人。1922年,他从缅甸边境进入中国云南,然后从滇南思茅到达丽江,从此,在玉龙雪山下长住27年,其中大部分时间就住在玉湖雪嵩村。

我走进旧居所在的院落,踏着“嘎吱”作响的木板楼梯进入洛克曾经居住的卧室,也走进他会客和工作的房屋,仔细打量记录他在中国生活和工作的照片,以及他的著述,从内心中对洛克充满敬佩。洛克以此为大本营,在二十多年中,在滇西北采集数万植物标本和大量种子,拍摄了上千幅珍贵的植物和民俗风情照片,同时翻译了上百本东巴经书,著述了《中国西南纳西古王国》、《纳西语英语百科全书》等巨著,从而使自己从植物学家变成人类学家。他把探险见闻和珍贵的照片源源不断寄回美国,在《国家地理杂志》上发表。1949年7月,洛克离开丽江后,一直希望能重访丽江。1962年,他重病时还在夏威夷的病床上对丽江念念不忘,希望死在玉龙雪山的白雪和鲜花丛中。

走出洛克旧居,抬头向雪山望去,在玉龙雪山的峰顶,舞动着洁白的旗云。旗云和峰顶处的雪冠不时缠绕在一起,让蔚蓝色天际呈现出生动的元素。

告别玉湖村向城里驰去,山风阵阵,伴随着唿哨般的回响,让我觉得我和大自然离得如此之近。

吃完午餐,小杨提议去参观一下拉市海湿地公园。为了避免重蹈被禁入的前车之鉴,小杨还特意提前打电话咨询,当得到允许的答复后,我们立即驱车前往。

拉市海位于丽江城西不远处的拉市坝中部,是云南省第一个以“湿地”命名的自然保护区。“拉市”为古纳西语译名,“拉”为荒坝,“市”为新,意为新的荒坝。所谓的“坝”实际上就是高原盆地,而“拉市海”就是盆地中的一片水域。

“拉市海”给我的印象可以用惊艳两个字来形容。“拉市海”所处地方的海拔为2400多米,面积约265.6平方公里,湖水原从西北侧溶洞中流出,后由于兴修水利建水坝,使该湖从一个季节湖变成了一个高原湖泊。

在进入拉市海公园之前,我先骑马沿着茶马古道登上湖边的山坡。从高处向拉市海望去。像一面巨大镜子般的湖面倒映着远处的玉龙雪山,有白色的水鸟在湖面翱翔,一幅世外的景象。

走进拉市海湿地公园,首先让我惊叹的是湖水。或许是水草、光线以及周围山色等因素的影响,湖水由近及远呈现出不同的色彩;在水面和芦苇以及水草间,不时有成群的水鸟嬉戏其间。据说,拉市海湿地生活有57种鸟类,来此越冬的候鸟多达3万只以上,其中有许多种国家珍稀鸟类。

沿着湖边的栈道慢慢地前行,脚步总是被美景拖曳着,而在目光可及的远方又有更美的景物在召唤着,真是让人目不暇接、流连忘返。

据说,拉市海的清晨和黄昏最美,但在我的眼中,午后的拉市海已经很美,足以让我流连忘返。还听说,拉市海不仅山清水秀,还以美泉闻名,只可惜时间太短,我无法亲自去探访,只能将愿望留给未来的某一天。小杨告诉我,拉市海湖中的鱼也鲜美无比,只是因为晚上已经安排了饭局,也只能将品尝美味的愿望留在心中。

阳光渐渐西斜,金黄色的光线照在蓝色天幕倒映的湖面上。世界静止了,时间也静止了。

静止终于被一阵传来的歌声打破。远处的岸边,一个马夫牵着马儿正从远处走来,马儿温顺地跟在马夫身后。经打听才知道,马夫唱的歌曲,是纳西族情歌。

马夫远去了,留下了动人的歌声和我对拉市海深深的眷恋……

第三日

由于昆明市疫情的日益严重,我只好临时改变行程,取消经昆明回北京的机票,临时改为从丽江直飞北京,航班就订在到达丽江第三天的下午。

早晨,又一次被刺目的阳光吵醒。洗漱完毕吃完早餐后,我谢绝了小杨的陪同,独自走出宾馆的大门随意在街道上溜达着。街道上汽车不多,也没有多少行人。尽管早晨的室外温度只有10度左右,但由于阳光的炽烈,也并不感觉到寒冷。

丽江市区中大多都是四层以下的建筑,所以随意望出去视野相当开阔。远处的玉龙雪山顶上的旗云似乎想要摆脱山峰的束缚,猛地向上跳跃了一下,终于让我看见了雪山神秘的峰顶,这令我大喜过望。

正在我惊喜之时,突然看见一块指路标识:束河古镇。

束河古镇同属于世界文化遗产丽江古城的组成部分。束河在纳西语中称“绍坞”,意为“高峰之下的村寨”。束河古镇也是丽江地区最早的聚居地之一,它曾经是茶马古道上的重要驿站,也是纳西先民从农耕文化向商业文明过渡的标志。

远远地就望见束河古镇入口处高大的门楼,只是大门处几乎没有游人。我犹豫着走进游客接待中心,打听之后才知道,疫情中的古镇不需要买门票,只需要扫健康码就可以进入。

走进古镇,最初的感觉是尽管商业氛围不及丽江古城,但也是招牌林立,商铺众多。古镇依山傍水,民居错落有致,有田园阡陌环绕四周,远眺可以望见玉龙雪山清晰的轮廓。我查阅资料后得知,大旅行家徐霞客壮行滇地时曾到过束河古镇并留下文字记录,在其游记中将束河称为“十和”。

束河古镇曾经是茶马古道上重要枢纽,时间跨越唐、宋、元、明、清,有逾千年的建镇历史。

在古镇中慢慢地游走着,踏着石板路,听着身边溪水潺潺流淌的声音,只是店铺多于游人,古镇显得有些落寞。正行走间,听到一旁店铺中的店主隔着街道询问另一旁店铺中的店主何时回家过年,听她们的口音大体可以判断是江浙人。由于疫情的影响,生意已经非常难做,街道两旁不时出现关门歇业的店家。

据说,束河古镇有八景,分别可以用八组词来表述:夜市萤火、龙门望月、雪山倒映、断碑敲音、鱼水亲人、西山红叶、石莲夜话、烟柳平桥。只是被古镇萧条的市景影响,我已经没有了观赏的雅兴,只是默默地沿着空旷的街道从南到北,然后从东向西茫茫然走过。当我从古镇出口处走出,回首古镇方向时,只见雪山之下的古镇透出一片寂寥。

已过中午时分,城中大街上车辆和行人更加稀少。据当地官员介绍,疫情之前的丽江年游客达到5000万人次。我粗略地计算了一下,平均每天有10多万的游客,这对于只有二三十万城市人口的丽江来说,曾经每天有三分之一的人口来自外地。而如今突然间失去了这些人口,可以想象这对于丽江的经济发展和社会产生多大的影响。

因为是下午三点的飞机,我一点多钟就坐车前往丽江三义机场。三义机场位于丽江古城区七河乡和大理白族自治州鹤庆县交界处,据城中心大约二十多公里。到达机场后,前往北京的航班检查相当严格,需要经过多道检验程序。好在时间还较充裕,办完登机手续后,我坐在候机厅中透过玻璃幕墙默默地注视着外面阳光下的丽江大地。

“为何叫丽江呢?”不知道什么原因,我的脑海中突然跳出来这样一个疑问。打开电脑查询后才恍然大悟。原来“丽江”名字始于元朝至元十三年(公元1276年)设置丽江路。据《元史·地理志》记载:“路因江名”。“丽江”地名最早来源于金沙江的别称“丽水”。据《云南通志》:“江名丽水,源出吐蕃界,共龙川犁牛石下,本名犁水,讹称为丽。”由此可见,“丽江”本为“犁水”,只因字音相近才被读为丽水或丽江。知道丽江名称的由来后,我不禁由衷地笑了,误读为犁水为丽水和丽江的古人真是有先见之明。今天的丽江是名符其实的“美之江”,她的美不仅写在丽江的大地上,还印在中国和世界人民的心里。

银色的大鸟展开双翼划破丽江的雪风冲向云际。我从航窗中望出去,雪山巍峨,大江蜿蜒,山峦叠嶂。我的旅程结束了,我却没有从梦中醒来。

一个新的愿望开始在梦中萌发,好在春天已不遥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