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 雪
作者：肖江
“立春”日已经过去五、六天时间，本以为这个春天再无缘与雪相见，没想到的是，不经意间，一场小雪已经悄然来临了。
2月9日早晨，刚拉开窗帘就瞅见窗外的天空阴沉沉的。心中就盼望着一场春雪能如约而至。吃完早饭，到不远处的小湖边散步，忽然发现小桥东边湖面的冰已经融化了，而小桥西边湖面还被冰覆盖着。东边融冰的湖水，水色是深绿色的，有点像夏天深潭的颜色。西边结冰的湖面失去了往日晶莹的样子，冰面脏乎乎的，一些地方的冰层褶皱在一起，看上去高低不平。
湖边高大柳树的枝杈上，几只麻雀叽叽喳喳的跳跃着，它们的心情似乎没有丝毫受到天气的影响，仍然保持着它们乐观好动的天性。
整整一上午时间，天气一直阴沉沉的，灰色的天幕上偶尔现出太阳的轮廓，但看过去，太阳就像是一轮朦朦胧胧的月亮。即使这样，也很快被浓重的灰色天幕遮住了。
吃完中午饭，躲进书房翻了几页书，又百无聊赖地走到窗前瞅了瞅窗外的天空，和上午的天气几无二致。天空依然像一个满脸愠色又没有表情的老人，沉闷中又透着怒气，望着窗外没有表情又带着愠色的天空，我悻悻地回到书桌前翻开书页打发着午后的时光。
手机的铃声忽然响起，刚接通电话，里面就传来朋友的问话：“城里下雪了吗？”“没有”。我用略显失望的语气音告诉朋友。“我这里已经下起了小雪。”朋友的声音中透着兴奋。我知道朋友住在昌平区。昌平区在京城的北部，小雪已经提前光顾到朋友的窗前。放下电话，我又一次走到窗前，窗外的空中仍然空荡荡的，看不到一点雪的影子。我只好失望地回到书桌前，随手拿起一本唐宋诗词选，想从书中体味一下古人对待春雪的心情。
首先跃入眼帘的是唐人韩愈的名为《春雪》的诗：“新年都未有芳华,二月初惊见草芽。白雪却嫌春色晚,故穿庭树作飞花。”这首诗里描写的春雪的时间比现在这个时间略晚，但从诗句中可以感受到诗中的春雪不是小雪，至少是中雪或大雪。细细品读诗句就会发现，盼望春天的不仅仅是诗人，就连树上的雪都嫌春天来得太晚，急着从树上飘落下来，装着落花的样子。觉得有趣的第二首诗是唐人东方虬的《春雪》，读后也别有一番味道：“春雪满空来，触处似花开。不知园里树，若个是真梅。”读罢此诗，我的眼前也呈现出和诗中一样的春雪。在漫舞的春雪中，我感受到了诗人的欣喜，也体味到诗人的情怀。宋人周弼的《夜深》让我读后别有一番意境：“虚堂人静不闻更，独坐书床对夜灯。门外不知春雪霁,半峰残月一溪冰。”诗人在安静的雪夜夜读，不知不觉中，雪停了，一弯残月挂在半山之上，昔日门前的小溪已在这个雪夜结了冰。我想象着诗人笔下初霁的景象，在那个夜晚，诗人的内心也一定不会静如止水吧！
看到这里，我不禁合上书页，慢慢地踱到窗前，茫然地向窗外望去，忽然，在视野内，一阵细密的小雪花从空中飘下，从我的目光中划过，再落向已经有些湿漉漉的地面，只是在接触到地面的刹那，就倏地消失了。看着这些细密的小雪花，我的内心受到了极大的鼓励。转身穿上一件羽绒服连雨伞都没有拿就匆匆地出了门。
小区里静悄悄的，看不到一个行人。我快步向小湖边走去，冰凉的雪粒和柔毛般的雪花落在发际和脸上。落在脸上的雪粒和雪花在瞬间变成了凉凉的细密的水膜，让面部皮肤生出一种温润的感觉。空气湿漉漉的，软软的，已没有了凛冽的味道。地面上已经变得湿漉漉的。早晨光顾过的小湖浸淫在略显混沌的雪雾中，细疏的雪花在小湖之上飞舞着，在小桥东面已经消融的湖面之上，小雪花轻盈地飞舞着，它们妖娆的身影在和湖水相接的一霎那就成为了湖水的一部分；在小桥西边依然冰封的湖面上，冰面上已经铺上了一层薄薄的白雪，只不过存雪还遮盖不了灰色和黑色的冰面，薄薄的白雪上已经印上鸟雀的爪印。湖边高大的柳树已经被雪水濡湿了枝条和树干，干枯了一个冬季的黑褐色的皮肤已经沁出生命的痕迹。仔细端详垂下的柳枝，湿润的枝条已经泛出绿意，身姿也柔和了许多。树上的鸟儿似乎也很享受下雪的时刻，几只鸟儿栖在枝头上蜷缩着身体，安静地瞧着这些从天外来的白色精灵。
我沿着湖边的小路慢慢地走着，雪仍在洋洋洒洒地飞舞着，清凉的感觉不断抚弄着感官和神经。小路的尽头有一座中式小亭，我步入小亭，站在亭内的扶栏边望着外面的世界。天空依然阴沉沉的，雪还在不紧不慢地飘落着，没有风，也没有声响，我似乎进入到一个默声的世界。亭下的水潭没有结冰，水色清泠；残荷倒伏在水中，黑色的茎、褐色的残叶和水中的水草拥挤在水潭的一角，静静的，似乎在倾听春雪的细雨。突然，一声鹤唳打破了周围的寂静。循声望去，一只身材修长的白鹤正从不远处的水面上跃起，像闪电般冲入雪雾，只几秒钟的时间就已经看不到它的身影……
晚上的时间过得飞快，当我踅进书房时已是晚上十点多钟。坐在书桌前，再次翻开午后读过的诗文，又诵读了一遍宋人周弼的《夜深》。慢慢地站起来，踱到窗前，雪已经住了，院中的积雪已经覆盖了全部的地面；抬头望去，正月十八的月亮朦朦胧胧地挂在天上，只可惜不是宋人笔下的残月。但我还是觉得这个晚上的情境似乎和周弼笔下的意境有些相似，只是没有半峰。我思忖着，在月圆的夜晚，那不远处的小湖是否也会结满一湖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