炊 烟

作者：肖江  来自：http://blog.sina.com.cn/s/blog_b6a082ab0102yi8p.html

炊烟是中国乡村最具代表性的生活景象，从某种程度上说，炊烟是中国乡村的代名词。

袅袅炊烟只不过是生活在乡村的人们做饭时烟囱中冒出的烟气。然而，这看似普通而随意的炊烟在中国几千年的历史长河中却被赋予了丰富的文化内涵，成为中国田园牧歌式的乡村生活中不可或缺的内容。炊烟还被中国历代文人墨客们反复吟诵，终于被锻造成为开启炎黄子孙乡愁密码的钥匙。

南宋诗人陆游在他的《桃源忆故人·斜阳寂历柴门闭》里写道：“斜阳寂历柴门闭。一点炊烟时起。鸡犬往来林外。俱有萧然意。衰翁老去疏荣利。绝爱山城无事。临去画楼频倚。何日重来此”。宋代政治家和文学家王安石在其《题朱郎中白都庄》中吟诵道：“萧洒桐庐守，沧洲寄一廛。山光隔钓岸，江气杂炊烟。藜杖听鸣橹，篮舆看种田。明时须共理，此兴在他年”。宋代词人刘克庄在其《踏莎行·日月跳丸》中这样抒怀：“日月跳丸，光阴脱兔。登临不用深怀古。向来吹帽插花人，尽随残照西风去。老矣征衫，飘然客路。炊烟三两人家住。欲携斗酒答秋光，山深无觅黄花处”。在元代张宪的《王氏小桃源》诗中情趣更浓：“一簇林塘隐者栖，天然画出武陵溪。循墙流水湾湾曲，匝屋桃花树树低。春雨闭门山犬吠，炊烟隔竹午鸡啼。幽深直待秦人避，但恐渔郎自路迷”。明朝文人杨慎在《舟晓》中袒露出自己的胸怀：“羁心厌漏迟，未晓命舟师。树过如人立，帆开觉岸移。天梭星落织，霞锦日舒丝。渐喜渔村近，炊烟出竹篱”。明代吴鼎芳的《严明甫园中》让人有身临其境之感：“为园刚一亩，生事已云足。日午闻鸡声，炊烟起茅屋。石色秀可餐，林香暖盈掬。相见无寒暄，惟言酒新漉”。

在众文人的笔下，炊烟被赋予了多重的情感和内容。或许，正是他们的精神引领，炊烟才成为一代又一代华夏子孙心灵深处的不变记忆。

炊烟看似普通和随意，想象一下，确实别有一番味道。

炊烟徐徐回旋上升，若即若离，随风而逝。世间万物，乃至于时间和空间，都像炊烟一般在不经意间悄悄而来，又静静而去，循环往复，不急不躁，不疲不惫。在安然的晨色中，在朦胧的暮色里，家家户户的烟囱里冒出的袅袅炊烟，透着祥和、安静和温暖。这是一种对自然的崇敬，也是一种对和谐生活的向往。当倦鸟归巢，炊烟冉冉升起，若烟若雾，随风飘散，这既是中国乡村的自然美景，也是中国乡村和谐生活的写照，这样的一幅场景是一种平和，也是一种超然。

在我的心中，炊烟是一根看不见的琴弦，时刻拨动着游子的心灵；炊烟是一幅诱人的水墨画，让远离家乡的人们细心珍藏；炊烟是一首思乡的俚曲，让躁动的心灵平静，让不变的乡音悠长；炊烟是一首梦中的歌，甜蜜温暖，回味悠长。炊烟是家乡门前的池塘，是家乡屋后的小河，是家乡河塘中的蛙鸣，是家乡老屋梁上的燕巢；炊烟还是奶奶慈祥的微笑，是爷爷烟袋锅中忽明忽暗的烟火，是母亲花白的头发，是父亲戴着的花镜；炊烟还是亲人们的嘱托和相别时模糊的眼睛。

在我看来，炊烟是乡村的魂。乡村没有了炊烟，即使有再多的新屋崭瓦也只是一堆没有生机的废墟。炊烟是一缕不断的情思，连接着城市中的我们和乡村中的他们，让我们和他们在相思中相忆，在相忆中铭记。

炊烟是故乡看不厌的风景，它时时提醒着你，刚刚结束一次回乡的旅程又开始收拾下一次回乡的行囊。

故乡的炊烟是游子永远的牵挂，也是故乡不倦的召唤。

人生易老，岁月逝去，但我们心中的炊烟从不衰老，也从未散去。它永远是一道风景——不能释怀的风景。

我时常问自己，我的乡愁在哪里？它就在淮水的碧波里，它就在淮水边的袅袅炊烟里。

曾经壮怀激烈，曾经心怀远方。当步履踏遍万水千山，当目光辞别一座又一座城市。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在身心俱疲的时候，当茫然不知归处的时候，心中的炊烟就会升起，就会袅袅幻化彩虹，照亮心田，点燃双眸。故乡的炊烟在召唤，遥远的故园并没有颓废。或许有一天如大诗人贺知章般归去，尽管鬓毛已衰，儿童不识，但是，只要故乡的炊烟为我升起，我便会为之欣然而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