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 贼
作者:肖江 2019年4月24日
文章来源:http://blog.sina.com.cn/xiaojiang
电影《天下无贼》估计许多人都看过,“天下无贼”也是每一个善良的人所期待的。但在现实生活中,或许每一个人都有过遇贼的经历。有贼的历史究竟有多久或许没有人考证过,我以为,从有人类社会开始应该就有贼的存在。而在人类有文字记载的历史上,对“贼”也有许多不同的定义和解释。而在我的这篇文字中则专指“偷盗东西的人”。
我和许多人一样都曾经有过遇贼的经历,印象最深刻的大约有三次。
上世纪七十年代初,我尚是孩童,我们全家住在沿淮平原上的一个小镇上;1974年,又从小镇搬到更偏远的一个叫湖东大队的乡村,住在大队的小学校里。小学校就是一排红砖房,除了教室和教师办公室外,我家就住在这排红砖房最东端的两间房里。由于房间太过拥挤,连做饭的地方也没有,我家搬过来不久,父亲就亲自动手在房门口的东侧盖了一间简易的厨房。生活稍稍安定之后,母亲考虑到家里三个孩子正处于长身体阶段,坚持要喂养几只母鸡,以给孩子们补充营养。于是,父亲又在厨房的旁边搭建了一个鸡圈。父亲很快从集市上买来十多只鸡苗,在母亲的精心呵护下,几个月后,母鸡就开始下蛋了。看着这些下蛋的鸡,母亲满心欢喜。每天都把这些鸡当宝贝一样看护着,生怕它们“罢工”断了我们的营养来源。
当时的乡村没有什么娱乐活动,晚上九、十点钟就会关门睡觉,冬天则更早。父母亲的习惯也是差不多十点多钟就会熄灯睡觉。一个冬天的晚上,大约是午夜后(有些情况是后来听母亲讲述的),父亲听见鸡圈处发生异响,起初以为是黄鼠狼冬天出来找食吃,就披衣下床,拿着手电去查看。检查之后并没有发现黄鼠狼,只见鸡圈的门半开着,仔细查看之后没有发现丢失鸡,也没有发现受伤的鸡,父亲重又关牢鸡圈回屋睡觉。没过多久,又听见鸡圈处发生异响,父亲再次起床去查看了一遍,仍然没有发现黄鼠狼,就再一次关好鸡圈的门回屋睡觉。可是没多久,鸡圈处又出现了响动,父亲觉得有些奇怪,开始警惕起来,悄悄地起床,没有开手电筒,也没有点亮煤油灯,找了一支学校体育用的标枪轻轻地出门在厨房里躲了起来。没过多久,一个黑影从屋后走过来,轻轻地打开鸡圈的门,可能是为了捉鸡方便,黑影跪在地上,双手伸进鸡圈,连脑袋也差不多要伸进去了。就在黑影抓住一只鸡准备拽出来的时候,父亲用标枪抵住了黑影的腰。这时候,母亲也起床出来,可能是为了壮胆,把我也从床上叫醒,一同出门给父亲壮威。
在手电筒的光照下,这个贼的模样显现出来,父母亲看到贼的相貌后,觉得这个贼似曾相识,在父亲严厉的呵斥和标枪的威慑下,这个贼只好老实交待。原来,这个贼就是住在学校不远处知青点上的一个知青。以前,知青点上曾经有十多个上海下乡知青,后来陆续因招工、推荐上大学以及“病退”等走了大部分,只剩下两三个知青因家庭成份不好而继续留在乡下。这个贼就是其中的一个。由于他的同伴回城探亲,只剩下他一个人住在知青点,生活无着,饥寒交迫,只好想出偷鸡的点子。由于村里的百姓家里大都养了狗,他害怕偷鸡不成反被狗咬,就想到了我家。于是,就有了前面的一幕。
听了偷鸡贼的叙述,父亲不再用标枪指着偷鸡贼,在严厉训斥和警告偷鸡贼几句后就放偷鸡贼走了。
当时还是孩童的我躲在母亲的身后,看着这一切,心脏一直“咚咚”地跳着,直到偷鸡贼消失在黑暗中。
第二次遇贼是在我工作之后。1990年底,我出差到黑龙江,顺便到大兴安岭林区探望朋友,返程时,由于没有买到合适车次的火车票,只好先乘车从加格达奇到齐齐哈尔。所乘的车是过路车,在加格达奇上车时差不多是凌晨三四点钟。和我一同上车的老宋曾在军队里当过侦察兵,也曾经当过塔河县的副县长,去哈尔滨出差,恰好和我同行。隆冬时节,又处于高纬度地区,天气非常寒冷,又是凌晨时分,大部分旅客进入到温暖的车厢并安顿好行李后,就蜷缩在座位上,不大一会儿就进入到梦乡之中。我上车后也很快迷迷糊糊起来,火车快到大杨树站的时候,我已经靠在老宋的身上睡着了。就当我陷入梦乡的时候,老宋突然把我暗暗地捅醒了。我睁开惺忪的双眼正要责怪老宋,老宋用眼神向我示意看刚刚上车的几个年轻人。我仔细打量了一下,这几个年轻人和普通的乘客有着很大的不同。其他乘客上车找到座位放好行李后很快就打起盹儿来,而这几个人却不着急找座位,而是在车厢里来回走着,眼睛不停地扫视着行李架。从我身边经过的时候,我看到这几个人的眼睛亮亮的,没有一丝困倦的样子。老宋小声告诉我,这就是所谓的“贼光”,和普通人不一样。看到这几个眼冒 “贼光”的人,我顿时紧张起来,急忙将行李从行李架上拿下来放在身边,困意也一扫而空。老宋或许看出了我的心思,像变魔术般从口袋里拿出一副扑克,和我玩起扑克来。我们边玩边大声说话,吵得其他座位上的乘客也从睡梦中醒来,个别乘客开始骂骂咧咧。我俩好像没有听见骂声似的,一切照旧。在吵闹声和骂声中,大部分乘客都从睡梦中醒来了,还有两个乘客走过来加入到我俩玩牌的阵营中。那几个眼冒“贼光”的人看着这一切,只能眼睁睁地站在车厢的连接处,在下一个停车站下车走人。看着这几个贼下车并待火车开动后,老宋才大声提醒大家检查各自的行李并告知真相。经检查后,车厢里没有任何乘客丢失财物,大家检查完随身行李后纷纷围拢过来道谢。老宋也趁着高兴给大家传授自己识贼的经验,我也在大家的七嘴八舌中积累着自己的识贼知识。
第三次遇贼是在广州至汕头的长途大巴上。1992年初春,我因公出差到汕头特区。因临时任务,没有买到飞机票,只能到广州火车站旁的长途汽车站去乘坐长途巴士。当时从广州到汕头还没有高速公路,只有崎岖的山区公路,并且路况极差。一般情况下,从广州到汕头需要十个小时左右,有时候会因为堵车等意外事故而需要十几个小时,甚至二十多个小时。通常情况下,长途巴士会傍晚发车,第二天早晨到达目的地,晚上十一二点的时候会在途中的某个休息区让乘客下车吃饭休息,差不多半个小时后再继续上路。
当时,我提着一个当时比较时新的密码箱,手里还拿着一个“大哥大”。我买票上车的时候,车厢里已经差不多坐满了人,我的座位在靠近车后部的位置。我上车后,习惯性地将箱子放在行李架上,就在我准备拿出链条锁将密码箱锁在行李架上的时候,我隐约感觉到有一双目光在盯着我。我用眼角的余光扫过去,一个坐在车最后面的年轻人正在有意无意地瞄着我的箱子。根据当年老宋教我的经验,那个年轻人的眼中冒着“贼光”。我身上的汗立即流了下来,但只是一霎那的时间,立即让自己镇定下来。我从容地打开箱子,将装有文件和出差费用的袋子拿出来,然后将身上的茄克外套脱下来随意扔进箱子里,合上箱子后,连密码锁的数字都没有拨动就将箱子放回行李架上,然后就抱着袋子在车上假寐起来。将近夜里十一点的时候,巴士在途中的一个服务区停车休息,我也没有将行李架上的密码箱拿下来。
当长途巴士再一次启动,乘客说说笑笑纷纷上车休息的时候,我也没有看出有什么异样,此时,我忐忑不安的心开始放下。就在我迷迷糊糊即将进入睡眠状态的时候,突然,一声惊叫将全车的人都惊醒了,随后就是撕心裂肺的哭声,紧接着,更多的哭声和咒骂声响起,经过司乘人员了解才知道,这辆长途巴士上大多数乘客的财物都被盗窃了。我也在惊慌中打开密码箱,密码箱完好无损。我向车的后排座位望去,那个眼冒贼光的小伙子早已不知去向。
当警察上车调查案情时,我将我看到的情况向警察详细叙述了一遍,并将盗窃嫌疑人的年龄、长相进行了描述。当警察将所有丢失财物的乘客笔录做完,大家走出派出所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疲惫的我们再一次上车向目的地驰去。
遇贼的事情已经过去许多年了。有时候,在不经意间我还会回忆起这些事,回忆并不是因为这些事值得纪念,而是让我想起遇贼时的不同年代。
今年初春,有汕头的朋友来京,我们不知怎么就聊起了当年的长途巴士。他说,现在的长途巴士已经很少了,而且高速公路发达,几个小时就可以到达广州或者深圳,况且如今的飞机和高铁更加方便。我又想到今天的互联互通时代,移动支付和电子支付已经非常普遍,人们出行已经不需要携带大笔的现金,被贼光顾的概率自然也就越来越少了。“天下无贼”的美好愿景或许随着科技的进步会越来越接近。
还有那个在我孩童年代遇见的偷鸡知青,他应该早已回城与家人团聚并找到心仪的工作了吧!以他当时的年龄,如今也应该儿孙满堂了吧。希望你平安幸福,愿你的痛苦过往永远不要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