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尔滨,一个梦中的城市
作者:肖江 来自:http://blog.sina.com.cn/xiaojiang
孩提时代,尚处在那个混乱和暗哑时期,我和父母住在淮河左岸一个偏僻的小镇上。在我儿时的记忆中,没有到过大城市,即使是直线距离不到二十公里的淮河边的一个小城市也少有机会光顾,更不要说其它更远的城市。
哈尔滨的名字进入我的视野是在初中的地理课本中。在这里,我第一次知道了哈尔滨这个名字。当时,我家有个邻居是一名上海“下乡知青”,他告诉我,他的妹妹就在黑龙江农垦兵团下乡,是一名“北大荒”的知青。他指着中国地图告诉我具体位置,在他所指的大概方向,我看到了哈尔滨所处的大致位置。在我的眼中,哈尔滨是一个遥远的所在,对于儿时的我来说只能是一个梦中的城市。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由王刚先生播讲的长篇小说——《夜幕下的哈尔滨》,让我成为了王刚的“粉丝”,也成为了哈尔滨的“粉丝”。哈尔滨对于一个刚跨入大学校门的学生来说,吸引力是巨大的。在我的假期旅行计划中,哈尔滨一直名列其中,成为我人生目标中的“行万里路”的首选城市。
后来,让我更加心动不已和向往的诱因是观看了电视剧——《哈尔滨的夏天》之后,特别是里面的歌曲《浪花里飞出欢乐的歌》和《太阳岛上》,那时候的青年人几乎人人都会吟唱。哈尔滨是那个时代青年人梦中的城市,当然也是我梦中的城市。
或许是“爱屋及乌”的缘故,当时的我对有关哈尔滨的历史和文化也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尽管哈尔滨建城只有八十多年的历史(从1903年到1984年),但哈尔滨所在地区早在两万两千年前的旧石器时代就已有人类活动;大约5000年前,这一地区开始进入新石器时代;在大约3000年前的殷商晚期,哈尔滨地区进入青铜时代。哈尔滨地区还是金、清两代王朝的发祥地。
清中后期,随着满清政府“京旗移垦”和“开禁放荒”政策的实施,大量山东、河北等地移民进入东北地区。哈尔滨地区在十九世纪末已出现了数十个村屯,人口约三万人。在这些村屯中,最著名的莫过于“傅家店”。在哈尔滨的发展史中,傅家店占据着重要的地位,民间早就流传着“先有傅家店,后有哈尔滨”的说法。1907年,滨江厅知事何厚琦以傅家店的“店”含义狭小,才将“店”改为“甸”。
1897年,东清铁路开始修建,需要大批劳工,哈尔滨建城也需要大批劳工,这些劳工在傅家店形成聚居区域。清政府也为此派出行政管理机构——滨江道。
1903年7月14日,中东铁路全线正式通车。随着中东铁路的通车,哈尔滨也渐成雏形。在中东铁路开通后短短的几年里,哈尔滨就有33个国家的16万侨民在此居住,19个国家在此设领事馆。经济和文化的空前繁荣使哈尔滨迅速成为东北最负盛名的国际都市,中西文化在这里融汇贯通。哈尔滨不仅有各具风格的欧式建筑,还有极具欧洲色彩的舶来文化。哈尔滨建成之后不久就被誉为“东方小巴黎”和“东方莫斯科”。
关于哈尔滨名字的由来,历来也有多种说法,大多数说法都带有赞美的涵义。这说明无论从少数民族历史文化的角度还是近现代历史文化的角度来看,哈尔滨都代表着一个美好的涵义。
对哈尔滨历史的了解,让我对哈尔滨认识也更近了一步,对哈尔滨的向往也更加深了。
大学毕业后,我被分配到国家外经贸部门工作。由于工作的关系,对哈尔滨有了更多的直观感受。
哈尔滨在历史上不仅仅是交通枢纽,也是中国重要的工业城市,有着较完备的工业体系。在新中国成立后,特别在“一五”时期,哈尔滨是国家重点建设的城市之一。前苏联援建的一百五十六项重点建设工程,有十三项落地哈尔滨,从而使哈尔滨从一个消费城市逐渐转变为新兴工业城市。在对外贸易方面,哈尔滨是重要的对“苏、东”(指当时的苏联及东欧社会主义国家)易贷贸易的重要基地和中转站,也是东北地区的重要国际贸易口岸。
第一次到访哈尔滨的印象,时至今日,虽然已经过去三十多年,至今仍然记忆犹新。
1990年的夏天,我第一次到访哈尔滨。尽管工作行程安排的非常紧,但我还是挤出时间走马看花似地游览了市容,也站在松花江的大堤上远远地眺望了歌曲中的太阳岛。心中的感觉是激动的,就好像见到了一位自己心仪多年的女子,有许多话想要表达,却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正是因为哈尔滨在对“苏、东”贸易中的重要地位,我因公到访哈尔滨的机会也比较多。每一次到访哈尔滨,无论多忙多累,也无论是白天或是夜里,我都会抽出时间走进哈尔滨的大街小巷,去感受哈尔滨的氛围和变化。曾经一年的夏天,我终于有机会到访太阳岛。除了赤着脚沿河滩漫步外,也和众多游人一样身着泳装去松花江感受一次“哈尔滨的夏天”。
也曾经有一段时间,哈尔滨离我远了一些。原因是随着深圳、浦东等沿海地区的快速发展,我前往这些地区的公干次数渐渐多了,到访哈尔滨的机会渐渐少了,甚至有几年时间,基本上没有到东北地区公干过。但哈尔滨在我心中的位置并没有改变,在我的梦中,哈尔滨不时地出现,以更美丽的姿态和容颜。
进入新世纪后,哈尔滨的名字开始以较高的频率出现在我面前的文件和资料中。在我日常接触的媒体中出现的频次也明显增加,有关哈尔滨经济发展的新闻也渐渐多了起来。欧亚大陆桥和空中走廊枢纽地位的确立,让哈尔滨重又成为欧亚大陆桥的明珠,哈大齐工业走廊的建设,国家确立的沿边开放中心城市、东北亚区域中心城市以及“对俄合作中心城市”的先后确立使哈尔滨重又焕发了活力。
2016年的夏天,我在访问漠河回来的途中,应朋友的盛情邀请再一次访问哈尔滨,让我再一次有机会亲身感受哈尔滨的美丽和变化。
在酒酣情浓之余,我一次次走进哈尔滨的宽街窄巷,步入比肩继踵的商厦和旅游胜地,从人们的语言、表情和举止中体味哈尔滨人的生活和情调;这一次,我也再一次乘游船到访太阳岛。徜徉在绿荫和鲜花的世界,在品味阳光下的“洋”式味道后,沿着江堤漫无目的地游走着,不时看见在江边悠闲垂钓的人们,还有一对对在江边依偎的情意绵绵的爱侣;驻足向江对岸市区的方向望去,高楼大厦鳞次栉比,街道上人影憧憧,近处的江面上游船如梭,一幅欣欣向荣的图画。
尽管此时的我已不再是国家外经贸部门的官员,但我还是关心哈尔滨外经贸的发展。经问询,得知哈尔滨的外经贸工作近十年来又跃上了新的台阶,对外开放也进入到一个更高的层次。听闻到这些消息,我从内心感到欢喜并发出由衷的赞叹。
或许是处于对文化的喜爱,我通常每到访一个地区或城市都会不自觉地去探寻当地的历史和文化。对自己心仪多年的哈尔滨当然更是如此。
哈尔滨自然是一个有文化和有底蕴的城市,从它的名字的多种不同的解释和说法就可略见一斑。
哈尔滨是一座自建城起就没有城墙的城市。这在中国百年以上历史的城市发展中恐怕是绝无仅有的。从这一点上看,我就有理由相信这座城市的开放和包容性。这在哈尔滨建成之后的发展史中早已经被证明。
曾几何时,哈尔滨城里居住的西方人在人数上曾经超过本土人;而在一个城市中驻有33个国家的领事机构,恐怕除了首都之外,也很少有城市能有这样的历史记录。曾有资料显示,在哈尔滨的历史中,为了躲避国内革命的暴风骤雨逃到哈尔滨的白俄数量曾经超过30万人。对于这些有家难归的异国他乡人,哈尔滨敞开怀抱宽容地接纳了他们。他们在哈尔滨找回了尊严和安定,找到了乡音、同胞和朋友,找到了几乎一致的生活方式。更重要的是,他们融入了这座城市,和这座城市的居民也融合在了一起。
是什么样的文化让哈尔滨变成了一座如此温馨的城市?当我第一次了解到哈尔滨这段历史之后,我就情不自禁地问。随着我对东北历史(包括哈尔滨)的逐步了解之后,对有着二、三百年历史的“闯关东”有了一定的了解。在清朝中后期,由于天灾或人祸的影响,大批山东、河北等关内的百姓为了生存冒着生命危险闯入关东,在东北的白山黑水之间通过自己的辛苦劳动,养活了自己和家人,也在东北的黑土地上扎下了根。正是因为东北的移民文化造就了东北人包容、接纳和不排外的思想和意识。在长达二、三百年的时间里,那些“闯关东”的先辈们没有忘记自己的祖先和家乡,他们带来了家乡的民俗和文化,也带来了乡音和祖宗的牌位,并在和多民族百姓的共同生活中融合发展了自己的文化,形成了独具特色的东北文化。这种文化本身就带有包容性,带有悲悯和关爱的成分。正是这种文化基因的形成和存在,才会最终成为哈尔滨城市形成的文化底蕴。
近十多年以来,阅读黑龙江作家的作品成为我业余生活的主要内容。除了我较早阅读的萧红的作品外,还有张抗抗、梁晓声、迟子建、阿成等。特别是迟子建、阿成和梁晓声的作品,我更是爱不释手。在迟子建的小说中,可以读到哈尔滨建城之前的历史以及建城后的历史;读梁晓声的《人世间》,让我从中看到了哈尔滨近几十年的成长;读阿成的某些文字也几乎是在读一本哈尔滨的编年史。
两年前,我曾经和哈尔滨作协主席唐飙先生一起应邀到延安采风。闲暇之余在一起聊天时,唐飙先生可以如数家珍般地说出哈尔滨历史、故事、传说、人物、轶事等,对哈尔滨的热爱之情从他娓娓道来的话语中自然地流淌出来。
近几年来,我每有假期,都会到哈尔滨走一走。今天的我到访哈尔滨,不仅仅为了游览市容,参访名胜和文化遗存,更多的时候会去感知哈尔滨的文化。每一次的哈尔滨之旅都成了文旅之旅,而每一次文化之旅后,哈尔滨在我心中的感觉就会变得更加亲切和温馨。
如果有朋友问我,你如此频繁地到访哈尔滨,哈尔滨还会出现在梦中吗?我的回答是,当然会。哈尔滨是一座历史厚重的城市,也是一座年轻的城市。虽然只有一百多年的建城史,但在它的土地上却铺陈着厚重的人文和历史,也书写着值得骄傲的历史和文化。它有不一样的风情,不一样的人物,不一样的故事。它在发展中成长,在发展中让自己的风采依旧。
我曾经将三十多年来到访哈尔滨的照片按照时间顺序放在一本相册之中。闲暇之余,不时会将这些照片拿出来欣赏。哈尔滨已经沉淀为一种记忆,一种符号被镌刻在我的记忆之中。每一次翻看似乎都是在阅读一册不能忘记的历史,只是这本历史只写一个变化中的城市,这个城市的名字叫哈尔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