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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春”随想

  • 发布时间: 2022-02-15

“立春”随想

作者:肖江 来自:http://blog.sina.com.cn/xiaojiang

如果要界定某一地区春天开始的具体时间从严格的意义来说实在是一个大难题。之所以称之为大难题,是因为没有一个量化标准。以具体时间?还是地理区位?以气温为标准亦或其它?因此,在我看来,“立春”日的确定只具有象征意义。

    当大导演张艺谋在北京冬奥会开幕式上用中国传统“二十四节气”来诠释四季时,“立春”惊艳地呈现在全球民众的眼前。

“立春”从本义上解释是春开始的日子。但是,春对于和我一样身处北国的人们来说实际上只是一种期待和憧憬,因为“立春”时节或许依然是大雪飘舞和千里冰封的日子,和冬天没有两样。如果此时告诉这里的人们“春天来了”可能会收获到白眼和质疑。

在华夏人的心目中,春是被定格的。“春”是什么样子呢?春是杜甫笔下的“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是“晓看红湿处,花重锦官城”;是白居易眼中的“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是李白吟诵中的“燕草如碧丝,秦桑低绿枝”;还是王维诗行里的“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 

在2022年的“立春”日,身处燕地的我和众多身处北国的人们一样,依然没有体会到诗人们笔下的“春”。在白天出门时我依旧毫不犹豫地穿上厚重的冬衣,晚上出门散步时还要特别添加一条厚厚的围巾……

    “立春”日,“春”在哪里?仰望天空,长天高远,空寂湛蓝,眺望远方,山色青黛,冷峻无声,近瞧湖上,冰封水面,寒意袭人,没有丝毫“东风解冻,蛰虫始振,鱼陟负冰”的景象。

    翻开辞典,翻到“立春”条目,看到了这样的句子:“二十四节气”是上古农耕文明的产物,以北斗七星斗柄旋转指向确定。华夏先人以此演绎出一套完整深奥的观星文化。北斗七星在不同的季节和夜晚不同的时间会出现在北半球天空不同的方位,它是古人定方向、季节节气的标尺。北极星位于地球地轴的北端,在北斗七星中的天璇与天枢连线的五倍延长线上。由于地球的自传,而北极星正好处在天球转动的轴上,所以相对不动,而在轴边上的北斗星看起来就像围绕北极星转动一样,这就产生了“斗转星移”。斗柄转动一圈谓之一岁。现行的“二十四节气”就是依据太阳在回归黄道上的位置来确定节气的方法。此种方法自1645年起沿用至今,形成今天的“农历”。立春为二十四节气之首。立春为“四立”之一,从立春开始,方有立夏、立秋和立冬。

    人们通常对于春的印象是温暖和鸟语花香,以及生长、耕耘和播种。但对于身处北国的人们,特别是黄河以北的人们来说,春还在远方徘徊;对于长城以北的人们来说,春仍旧在冰雪之下休眠。正是由于在中华大地的不同地理区域感受不一样的“立春”,文人骚客们笔下“立春”的文字也各有不同。在诗人张九龄笔下,“立春”是“忽对林亭雪,瑶华处处开”;在宋人辛弃疾的词里,“立春”是“春已归来,看美人头上,袅袅春幡。无端风雨,未肯收尽余寒……”;在杜甫的诗中是“巫峡寒江那对眼,杜陵远客不胜悲”。只是此时诗人笔下的“立春”已不是节气中的立春。

    我想象着中华数千年历史长河中的“立春”,也猜想着生活在黄河流域,在黄淮之间的华夏先人选定“立春”时节时的初衷。

我想象着,“立春”日的华夏先人们打开拙陋的门窗,感受着天地间传递来的春的气息。这些气息或来自僵硬的黄土,或来自冰封的水面,或来自寒风中摇曳的树木,或来自于空中迁徙的飞鸟……春的气息让冬藏中的人们心情振奋并抖擞起精神,他们憧憬着,向往着,在期待中准备着新一年的耕耘和播种。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立春”就是新年的第一声号角,它传达着一个完全不同于其它时节的讯息。这个时节是梦的季节,是希望的季节,是播种和耕耘的季节。只有从这个时节启程,希望才可能成为现实。

    少儿时,居住在遥远的淮河左岸,冬季是最难熬的季节,寒冷侵袭着身体和心灵。漫漫寒夜里,经常被冻醒的我对春的向往是迫切而真诚的。每当“立春”来临的日子,父母都会把我叫到挂在墙上的日历前面,看着他们重重地撕下一张日历,在那一瞬间,一张新的红红的纸片露了出来,上面赫然写着“立春”两个字。看到这两个字的感觉是兴奋的,心中涌出无限的向往和期待,尽管室外仍然春寒料峭,但希望的种子已经在心中萌发。从这一天起,寒冬狰狞的面孔开始在心中消退,而暖春和煦的面容渐渐在眼睛里变得清晰。就这样,在盼望的目光里,春一天天走近,终于,带来了满园春色和燕舞莺歌。

    在我的意识中,“立春”的确定实在是华夏先人最伟大的智慧,将“立春”定为二十四节之首,也是智慧的表现。将一个最让人期盼的时节列在一年之首,在“立春”的导引下,开始耕耘和播种,这是一个充满希望的过程。人们在春天播下的又何止是种子,分明是永不枯竭的希望。正是这些希望的种子引领着华夏民族走过蛮荒时代,走向文明,走过阴郁和苦难的日子,迎来一个又一个充满希望的明天。

“立春”的确定是华夏人的智慧,也是华夏人对待生活的态度。

我常常想,如果华夏先人将确定“二十四节气”的地理区位放在江南以南或者更遥远的岭南又是怎样的一番情景呢?

那也就无所谓“立春”,更无所谓“小寒”或者“大寒”!没有四季分明的特征,农耕生活还能否创造出农耕文化和华夏文明?

“二十四节气”尽管是农耕时代和农耕文化的产物,但今天又有谁敢说它过时了呢?从时节的变化看到景物和气候的变化,今天的我们是否从这些变化中也能领悟出生命的意义和人生的哲理?

当全球的人们都在关注气候变化和地球变暖的时候,是否有人去关注和琢磨华夏先人蕴含在二十四节气中的深奥哲理?感受渐变,关注渐变。在料峭的寒风中迎接春天,在飞舞雪花的季节感知春天,这就是华夏人的先知和先觉,这就是智慧,也是华夏民族的一种文化自信。

此刻,午后的斜阳透过窗子将阳光洒在桌前,洒在屋外的土地上。望出去,还找不到一丝春天的影子,但我分明感觉到春已经苏醒,她就躲藏在枯萎的草丛下面,就栖息在树干粗糙的树皮里,就潜伏在干涩的寒风之中。

    “立春”来了,希望已经在不远的路上。或许在某一天的清晨,当一场春雪飘过,当一场春雨降临,你轻轻松松地望过去,春姑娘的裙裾已经在风中漾起。